(twitter @imigimuru)
「たきな~那邊解決了嗎?」
千束一推開鐵門就看見たきな站在房間被子彈打得破破爛爛的房間裡,旁邊有兩、三位被綁了起來、倒在地上看起來已經失去意識的男人們。
「是的。」
「有受傷嗎?」
「沒有。」
「那就好!」
看見千束滿臉的笑容,たきな也放鬆了身體的緊繃、拿起手機來撥打著清潔工們的電話。
「哦哦哦!」
才剛剛按下了結束通話的按鈕後,就立刻聽到千束吵鬧的聲音。
「千束,請妳小聲一點。」たきな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
「たきな!妳看!」
千束興奮地指著辦公桌旁邊的鳥籠,雖然直到剛剛都是たきな先待在這個房間裡的,但是眼裡只有敵人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有個鳥籠。
「這是鸚鵡嗎?」
「對啊!要不要教牠講一些什麼呢!」
「例如?」
「LycoReco咖啡店等妳來光臨哦~之類的!」
「妳這樣不就暴露了我們的身份了嗎……」
「也是齁~」
「真是的……」
雖然たきな本身對於動物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興趣,但如果牠真的會講些什麼的話倒是真的挺想聽看看的。
「たきな妳知道嗎?」
「知道什麼?」
「聽說鸚鵡啊,就算不舒服也會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哦!」
「…又是哪個電影裡面說過的嗎?」
「啊啦!被發現了!」
「請妳不要只記得一些沒有用的小知識。」
「什麼叫做沒有用!妳很過分耶!」
「是是是,時間差不多了,ミズキ應該已經到了,我們快走吧。」
沒有多加理會千束的抱怨,たきな自顧自地走向了門口。
「等我一下啦~たきな!」
追了上去的千束在離開前停在了門邊,回頭看了一眼在鳥籠中鸚鵡一眼後才又向著たきな的背影跟去。
『Beautiful Birthday』
01
我是一個騙子。
雖然我並沒有完全說謊,但我確實是用了奸詐的方式敷衍了過去。
而那孩子是幾乎不質疑人的正直家,所以我一點都不需要擔心她會來探討我想隱瞞的事情。
特別是我想隱瞞自己軟弱的那個部分。
確實我是很討厭打針時的疼痛還有那種異物侵入自己身體的感覺,也很討厭一直待在那充滿著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房間。
而其中最令人厭惡的就是那扇只有一點點天空的窗戶。
『我絕對不要在這狹窄的地方中死去。』
如果是一般的小孩的話,不要做過度激烈的運動似乎可以活超過十歲,但身為莉可麗絲,不跑不跳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還沒有七歲的時候就幾乎已經報宣判了死期。
所以我看著那片小小的天空後許下了這個願望。
雖然一個七歲的小孩應該是不可能逃離這個地方,但如果拜託老師的話她應該會在最後的最後答應我這個願望的吧。
只是沒能想到她帶來的居然是一個希望。
一顆新的心臟。
但即便妳以為得到了神明的眷戀而得以重生,可是下一秒命運卻又是給妳帶來了毀滅性的悲劇。
有人說人生比電影還要精采,但這大概也能夠說是人生比電影還要悲慘。
『千束那個人工心臟,不是一勞永逸的對吧。』
『…是啊。』
『可以撐多久?』
『大概到她成年為止。』
有時候會這樣子恨自己,眼睛太好被套上這深紅色的制服、被迫去出一些攸關生死的任務,又或是像這樣耳朵太好去聽見一些自己不想要知道的事情。
雖然自己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但是得到了確切的答案時,真的是很令人感到絕望。
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
這是在我懂事之前就已經知道的事情了。
理所當然應該擁有的東西,有些人並不具有。
例如說父母、例如說普通的生活,或者又例如說……健康。
七歲時的我就已經理解了,人生就是一場荒謬的鬧劇。
以及……
我的人生是有時間限制的。
但是這些都沒關係,真的。
因為沒有什麼比只能從醫院那小小的窗戶看向天空那種事情更加痛苦的。
╳×
「唔……」
張開眼的時候,外頭已經天亮了。
箱型車的小小窗戶外的蔚藍天空降下一陣陣美麗的陽光。
「哦哦!」
興奮地打開車門後,眼前一大片的藍色海面上閃著美麗的光線,空氣中也混著鹹鹹的海水味道。
「天氣真好啊~」
開心地扳開罐裝咖啡的拉環,早上剛起床果然就是得要喝咖啡才行。
雖然罐裝咖啡的味道果然還是比不上現磨的咖啡。
「我今天也很健康呢~真是感激不盡呢~」
高舉起罐裝咖啡,雖然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在向誰感謝,但還能看到眼前的美景,那種事情就怎樣都無所謂了。
就算在下一秒中死去,也無所謂。
只要不是在那個白色的鐵籠中勉強自己笑著等待死亡的話。
無論犧牲掉什麼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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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還以為死神都是黑色的呢…沒想到居然是紅色的……』
人生第一次的殺人的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某一次任務中被說了這樣子的話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殺手、殺人魔、殺人武器之類的倒是很常聽見,被叫作是死神還是第一次呢,那時候的感想只有這樣子。
殺人的人就要做好被殺的覺悟,想要傷及無辜的人就應該被處決,這就是我們莉可麗絲第一個學會的道理。
人性本惡、以暴制暴,就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也是最不會影響到無辜民眾的方式,即便我們可能會為此失去生命。
『殺人的人就要做好被殺的覺悟。』
這個道理當然也適用於我們身上,只是即便是想要把整個東京都炸掉的恐怖份子在死掉的時候可能還會有為她們哭泣的人,而我們這些沒有父母跟親人的莉可麗絲在死亡之後只會立刻被處理掉而已。
真是有如垃圾一般的人生,居然還能被美化成維護世界和平的清道夫,每次想到都會笑到不行。
但即使如此,我們確實得到了活下來的機會、力量、知識,以及繼續活著的目標跟動力。
就算那會讓我們滿手鮮血。
╳×
砰──
那是在一個對莉可麗絲來說一如往常的風景,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就只有我的心臟開始不會跳動而已。
不會喘也不會累,甚至比平常更加俐落又輕鬆的感覺讓一切都感覺很好,直到自己的手槍射出來的子彈打中敵人的瞬間。
從背後襲來的強烈的不適感。
攤在地上的人的血開始在地板上蔓延開來,那已經看得非常習慣的鮮紅卻給人一種劇烈的反感。
──救世主給我帶來了嶄新的槍枝還有新的生命,我卻要用這把槍來剝奪其他人的性命嗎?
「妳在發什麼呆啊!」
從後面追上來的フキ一點也不留情地一槍打在還在地上想要舉起槍來反抗的犯人的腦袋上,下一秒直接用拳頭打在千束的腦袋上。
「好不容易拿到了新的心臟!現在倒是想死啦?!」
「……吶,フキ。」
「幹嘛!別想求情!我一定會跟司令說的!」
面對フキ的滿臉怒火,千束只是一臉平淡的,絲毫沒有恐懼也不像平常那樣嘻皮笑臉,就是只面無表情地看著フキ。
「我不想殺人了。」
フキ愣了三秒後皺起了眉頭,什麼都沒有開口只是把自己的槍收回了背包中,然後緊握著拳頭。
毫不猶豫地揮向了千束。
千束沒有閃躲,只是乖乖地迎來了黑暗。
╳×
在一片黑暗中,周圍什麼都沒有、什麼也都看不見,只能看見自己的手上握著那已經用了有些年份、自己心愛的Detonics.45。
明明是自己的手卻無法控制,只能夠看著,果然是在夢境裡吧?這種令人覺得不舒服的夢還是快點醒來比較好。
雖然不斷給了自己心理暗示,但夢境裡那沒有握著槍的左手只是往前扯開了些什麼,然後伸進了感覺相當噁心又黏稠的洞中、掏出了些什麼。
周圍突然明亮了起來,而我的手上只有……
沾滿著鮮血的人工心臟。
眼前還有著胸口被挖開了一個大洞,倒坐在地上的吉先生。
「──!」
張開眼的瞬間就立刻舉起自己的手,並沒有什麼黏稠又噁心的感覺,只是普通的自己的手。
緊繃的身體在放鬆的瞬間,全身的力量都壓回被窩中,讓床鋪稍微晃動了些,又或者是身體的顫抖在晃動著床鋪呢?
這個夢境已經持續了快要兩個多月了吧?
在這趟尋找自己臨終之地的旅遊中,早就已經超過了山岸醫生說過的最多只剩下兩個月的生命,然而死亡並沒有到來,耀眼的隔日接連不斷。
這麼不合常理的事情,肯定不是什麼太幸運而已。
但早就已經丟下一切、逃跑的人是沒有資格回去逼問到底自己為什麼還活著,更不想知道是不是哪個誰又為了我奪走了別人的生命。
只好索性就不去思考,依然把每一天當作最後一天在過活。
可是不安並不會就此消失。
隨之而來的惡夢會在每一個夜晚這樣折磨著我。
直到習慣而麻痺到驚醒時都不會發出喊叫聲了。
只是今天跟平時不一樣,要擔心的事情突然多了一件,就是……
たきな沒有被吵醒吧──?
正想要看向旁邊的下一秒,那纖細的手就朝著自己伸了過來,一點都不溫柔地抓住自己的衣服袖子、強迫自己轉過去。
「たき──」
突然靠近過來的體溫、環繞住自己的雙手、包圍著自己的溫暖,讓發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了下來。
「沒事的,那只是夢而已。」たきな平穩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啊…哈哈哈,抱歉,好像把妳吵醒了。」
想要緩和氣氛似的笑著,但たきな似乎並沒有打算相信我那像是在掩飾著什麼的笑聲,只是更加用力地抱著。
在たきな的懷裡時,我能聽見她的心跳跟她的聲音一樣,平穩。
令人覺得安心。
「千束。」
たきな的手掌輕輕地蓋在我的後腦杓上,溫柔地隨著髮絲撫摸著。
「那是妳的,是屬於妳的心臟,妳沒有從任何人的手中搶走,也沒有人可以將它搶走,那本來就是屬於千束妳的,是妳的東西。」
是不是太久沒有聽見たきな的聲音了,但明明今天都已經聽了一整天了啊,但為什麼還是這麼令人懷念,甚至到了讓人有點想哭的程度?
眼淚是忍住了,但雙手忍不住地回抱著たきな。
而たきな的聲音在耳邊不厭其煩地不斷重複著『那是屬於我的東西』。
直到意識再一次漸漸消失為止。
╳×
「早安,千束。」
張開眼的時候,外頭的陽光已經從窗戶的縫隙間照了進來,看起來也像是剛起床、還帶著睡意著たきな,讓我不禁笑了。
令人想起了之前一起同住一段時間的日子,雖然那麼時候的我們並沒有一起睡覺。
今天肯定會是個好日子的吧。
畢竟是從逃跑到現在為止,睡得最安穩的一天了吧。
「早安,たきな,那在回東京之前我們先去玩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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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吶,たきな,今天可以一起睡嗎?」
たきな抬頭看著隨意敲了幾下就打開自己房門的千束、嘆了嘆口氣地把手中正在閱讀的書本放下。
「不是應該要等我說好才可以開門的嗎?而且說什麼今天…來到夏威夷之後根本每天都是一起睡的吧?妳連枕頭都直接放在這裡了不是嗎?」
看一臉無奈但還是讓出雙人床的左邊的位置的たきな,千束笑容滿面地鑽進了床鋪裡面。
「如果たきな不願意的話,我當然是不會強求的啊~」
「上次我說不行的時候是誰露出了像是被拋棄的小狗的表情?」
「我才沒有露出像是被拋棄的狗勾的表情!」
「嘿-是這樣子的嗎?」
たきな決定無視各種事情繼續翻開剛剛正在閱讀的書本。
「たきな,妳在看什麼?」
「クルミ借給我的。」
千束盯著封面,看見上面寫著『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才知道的聰明股票投資法,用股票讓妳財富自由』的瞬間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然後在下一秒從たきな的手中把書抽走並且扔到一邊。
「喂!千束!」
「已經到了乖寶寶該睡覺的時間了!睡覺前看這種傷腦袋的書會影響睡眠品質的!」
「總是在睡前看一些奇怪的電影的人說這種話根本沒有說服力好嗎?!」
不理會たきな的抗議,千束強硬地把たきな拉進被窩中、按下了關燈的按鈕。
「真是的……」
面對千束的強硬,たきな只能無奈地躺下,但對方感覺一點都沒有要睡覺的意思,一直翻來覆去的,たきな都忍不住認為她才是影響睡眠的最主要原因了。
「吶吶,たきな~」
「剛剛是誰說已經到了睡覺時間的?」
「明天公休耶。」千束完全沒有在聽たきな的吐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所以?」
「有一間店的甜點好想要去吃看看哦~」
「那去不就得了?」
「一個人去很寂寞耶~」
「妳上次不是又認識了很多個『粉絲』嗎?」
「欸~たきなちゃん~妳是在吃醋嗎~?」
「並沒有。」
たきな那一秒就立刻反駁的話讓千束嘟起了嘴來表示不滿。
「哪有人在跟粉絲去玩的啦!」
「……所以?」
「たきな妳陪我去!」
たきな張開眼來果然就看見了千束那雙緋色的瞳孔直直地盯著自己,給人帶來一種不可反抗的壓力。
「如果我說不要呢?」
「不行!」
「剛剛是誰說『如果たきな不願意的話,我當然是不會強求的啊~』的?」
「嘿~是誰說過那種話的呢?」
「……」
たきな閉上了眼打算當作沒聽到,但是立刻又被千束強制地搖醒。
「好!好!我知道了!一起去!所以別搖了!」
「好耶~たきな~晚安~」千束開心地躺回自己的位置上。
「真的是、拿妳沒辦法……晚安,千束。」
閉上眼的千束只聽見了たきな無奈地嘆氣聲,卻沒能看見她忍不住揚起的嘴角的那個笑容。
──真期待,明天的到來。
╳×
「千束,任務來了。」
玩了一整天下來卻還是很興奮的千束一邊拉著たきな一邊用力地打開家門後,ミカ遞過來了一份資料。
「哦哦,是上次那個依賴人。」
「沒錯,說是這個周末想請妳幫忙保護她的女兒,然後就是……」
「嗯?」
「需要在那邊過一夜。」
「欸…真的假的……」
聽到需要過夜後,千束原本開心的臉突然整個皺了起來。
「這樣たきな就要一個人睡覺了耶!她會很寂寞的!會睡不著的耶!」
「才不會。」
「千束,別任性了,這工作是妳說要接的吧?」
ミカ沒好氣地看著一邊纏著たきな,一邊抱怨著たきな真是個冷淡的孩子的千束。
「是這樣子沒錯啦……」
「總之,這周末要好好準備,知道了嗎?」
「好~」
「那我去給妳們泡杯咖啡吧。」
「真的嗎?!太棒了!」
心情瞬間就變好的千束讓ミカ忍不住笑了一下,在走向廚房之前還看了一眼たきな。
╳×
「嗯……」
這不是千束今天第一次感覺到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而是好幾次,而且只要一看向たきな就有立刻會出現奇怪的感覺,好像有哪裡跟平常不一樣。
而且光是一天就感覺到了這麼多次,那肯定不是自己的錯覺。
「吶,たきな。」
「是?」
正在整理檯面的たきな沒有停下雙手只是把注意分了點在千束身上。
「總覺得有點奇怪呢……」
「哪裡奇怪了?」
「肩膀,たきな妳的肩膀受傷了嗎?」
聽見千束的問題後,たきな的動作停止了一秒。
但雙手又立刻就開始運作了起來。
「沒有,我並沒有哪裡有受傷,而且昨天出任務的是千束,妳才比較有可能受傷的吧。」
「我很健康哦!」
「那真是太好了。」
たきな笑了笑,轉身開始進行盤點作業。
幾乎只有一秒的時間,而たきな的樣子就像是那一秒本來就不存在似的,可是千束還是立刻就注意到了。
這應該是自己最近最驚訝的事情了吧,那個正直家的たきな──
「居然會對我說謊啊……」
千束呢喃般的聲音沒有傳進任何人的耳中。
只是那一秒的動搖但其他人那瞬間開始不自然的動作很快地就驗證並且確信了這真的是個謊言的想法。
看來在自己出任務的兩天內發生了什麼是不能對自己說的。
又或著並不是在這四十八個小時之內,而是在自己消失的那幾個月中發生了些什麼吧。
但那時候逃跑的是自己,確實無論如何都沒有可以抱怨的立場,也沒有去追問的資格。
可還是──
「很讓人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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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妳好~這裡是LycoReco咖啡店~啊,對了,這是家裡的電話。」
『…妳這傻子居然真的跑去夏威夷了啊……』
電話的那頭傳來熟悉的無奈又不愉快但又拿自己沒辦法的聲音,而且還完全無視掉了自己搞錯電話的吐槽。
「哦哦!這不是フキ嘛!好久不見啦!真意外妳居然會打電話來呢。」
『妳真的會偽造護照出國也讓我很意外。』
「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嘛~」
電話筒的另一邊傳來一個大大的嘆息聲,千束簡直能夠想像出フキ那真是受不了妳的表情,讓人有點想笑。
「妳是要找老師嗎?她剛好在旁邊,要換她來聽嗎?」
『不需要!別多管閒事!我又不是為了這個打電話來的!』
「那是?」
『……』
「フキ?」
『…たきな、她還好嗎?』
「たきな?真意外呢,フキ妳居然會擔心たきな,妳果然還是很喜歡たきな的嘛!當初可是妳放手的哦~現在我可不會把她還給DA的!」
『才不用!我會打電話是因為她──』
「因為她?」
『…喂、妳該不會是──』
「フキ?」
フキ的聲音就像是斷了線似的突然停止,又嚥了回去似的沒有再繼續發聲。
『沒什麼,是我搞錯了,那我要掛斷了。』
話筒裡傳了倒抽了一口氣的聲音,接著是フキ平常的聲音,想要掩飾著些什麼的方式還是那麼拙劣,但現在自己並沒有調侃的餘裕。
「吶、フキ妳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掛了。』
電話聽筒只傳來了陣陣嘟嘟的聲響。
明明是平穩、無機質的聲音,卻讓千束感到一股強烈的情緒。
一股強烈的憤怒感。
將話筒掛回原位之後,千束大步地跨了出去,不快的腳程卻顯得相當地急躁。
一步、兩步……直到房門為止,用力拉開門的動作讓梳洗完後待在裡頭休息的たきな嚇了一大跳。
「千束?怎麼了嗎?電話是誰打來的?」
面對たきな的疑問,千束不發一語,只是靠近了她。
「千束?」
「たきな妳是不是瞞著我些什麼?」
千束自認為自己的語氣跟平常一樣,說不定還比平常更溫和,因為自己知道現在自己是多麼努力地壓下心裡那股強烈的煩躁感。
「怎、怎麼了嗎?突然問這種奇怪的問題?」但千束那雙紅色的瞳孔卻只讓たきな感覺到神經緊繃。
「回答我,妳是不是瞞著我些什麼?」
這樣的千束讓人感到害怕,可是たきな卻沒有退縮地緊緊地盯著那雙沒有溫度的紅色瞳孔。
「我沒有。」
如果說たきな只是像平時常見的那種女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學會了保護自己而說謊的話,自己肯定是不會有這種反應的。
無論那個謊言是好是壞,自己絕對不會有這種反應的,就算那個謊言是專門只拿來騙自己的話也一樣。
可是那個謊言不只是LycoReco的大家,而是連フキ都知道真相的話。
那就不一定了。
「妳做什麼、放開我!千束!」
身體突然被轉了半圈,雙手的手腕被千束的右手緊緊地扣住,たきな當然知道千束的力氣比自己還要大,但沒有想到自己拼命地想要掙脫也無法動搖,更別說她現在還半坐在自己的腰上,用著全身的力氣壓制住自己。
「給我乖一點。」
「別開玩笑了!快點放開我!」
「開玩笑的是誰啊?那種三歲小孩都會的騙人的方法,以為可以騙過我嗎?我不說就真的以為我沒有發現嗎?」
「千束、別鬧了──!」
被自己壓在床上的たきな,千束看不見她的表情,想必肯定是憤怒到不行的模樣吧,但她肯定也看不見自己臉上的怒氣。
「本來想要等妳自己開口說的,但現在不說也沒關係了。」
伸手抓住たきな左邊肩膀的布料,那一瞬間たきな就像是什麼天大的祕密要暴露般地正更加強烈地反抗起來。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快放開我!」
千束皺起眉頭,看來只用單手已經撐不了幾秒了,只能一咬牙用力拉開たきな的衣服,果然上頭貼著紗布,到底是受了什麼傷這麼不願意告訴我?
「不、不要!」
沒有理會たきな的求饒,千束毫不猶豫地撕開那片紗布。
「這是、什麼……?」
扯下紗布的那個瞬間,たきな突然就不反抗了,但是整個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可是眼前的景象讓千束完全沒有辦法分心注意到たきな的發抖,因為たきな肩膀跟自己印象中的不一樣,她記憶中たきな那意外白皙的肌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甚至還有一道長長的血痕。
「這是、什麼…槍、傷?跟刀疤?為什麼會這麼多……?」
雖然出任務而受傷這件事情並不奇怪,但たきな好歹也是次席的莉可麗絲,不管怎樣在自己逃跑到此時的這段期間內就受了這麼多傷也太不對勁了,更別說除了左邊肩膀以外的地方都完好無缺的。
還有一點非常奇怪的地方就是,有一小塊區域只殘留下了幾乎看不到的有如線一般的疤痕,如果說是刀傷也太長了點,跟旁邊那看起來像是昨天才剛受了傷般的紅色刀痕一點也不像。
──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千束的腦袋在過多的訊息量下完全無法運作,連自己囚禁住たきな的右手放鬆了力氣這件事情都沒有發現,但たきな注意到了,咬緊牙關用力地轉過了身的動作打亂了千束的平衡。
「唔、!」
たきな用力揮過來的右拳雖然被千束的反射動作擋住,但那股衝擊還是把千束推下了床。
皺緊眉頭的千束吃痛地想要抱怨些什麼,但一看到床上那害怕地把自己縮成一團又緊抓著自己左邊肩膀的衣服布料的たきな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吵!」
急急忙忙的腳步聲和用力的開門聲,想想也是,在這種安靜的晚上裡這樣吵鬧的爭吵聲要不引來同住在這裡的老師、ミズキ跟クルミ才是比較難的吧。
而她們一看見床上的たきな就理解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似的,皺起了眉頭。
「千束,妳先跟我出來。」
先打破了這個房間寧靜的是ミカ,移動的時候拐杖發出的金屬聲給人強硬且不可反抗的魄力。
「但是老師我──」
但是千束還是無法就這樣子乖乖地聽話。
「我說、妳先出來。」
微微轉過身的ミカ只用餘光看了過來,千束就立刻乖巧地閉上了嘴、安靜地站了起來跟著ミカ一起走出房門。
クルミ跟ミズキ都有看見千束在走出去時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床鋪上的たきな,但たきな並沒有看向千束。
「たきな……」
クルミ她靠近たきな的旁邊,想說點什麼但此時這顆聰明的腦袋也找不到什麼話可以說出口。
「對、對不起,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
たきな也沒有看向クルミ,只是低著頭、緊緊地抓著自己的左肩。
不需要千束那般的眼睛,クルミ也能感覺到たきな的肩膀現在一定很痛吧,畢竟連那樣白皙的襯衫都被染上了血,肯定是新的傷口又裂開了。
那一道她自己弄傷的傷口。
「我知道了。」
クルミ雖然這樣說了,還是又靠近了たきな一步。
「たきな,如果這次是妳想要逃跑的話,我會幫妳的。」
只留下了這一句話後就跟著靜靜地待在門口邊的ミズキ走了出去。
房門關上的瞬間,たきな就像是斷了線的人偶一般倒在了床鋪上。
她沒有哭,只是用力的、用力地抓著自己的肩膀。
血明明就已經染上了衣服,但たきな就像是沒有感覺似的,只是面無表情地躺在床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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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たきな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著我?!」
一走下樓就能看見千束雙手緊拉著ミカ的衣服這樣質問著,ミズキ皺起了眉頭、大步地走到了千束的後面抓住她的衣領。
「妳給我冷靜點!大叔有年紀了!」
「ミズキ妳也是!為什麼要瞞著我!」
千束轉過身生氣地質問著,但ミズキ只是露出一臉不屑後盤起了雙手。
「哈?我為什麼要告訴妳?」
「什──」
「妳可別忘了。」
ミズキ低下頭跟千束怒對視著。
「千束,妳是最沒有資格生氣的那一個。」
說出那句話後心情痛快多了,但下一秒看到那孩子受傷了的表情又有些心疼,對於自己心裡產生的矛盾忍不住稍微嘆了口氣之後,ミズキ收回自己怒火後猶豫著要不要跟低著頭、失落的千束說些什麼。
但卻找不到什麼好話可以講,正打算要求助一下ミカ的時候,反而是千束先開了口。
「たきな…一起睡覺的時候,たきな經常因為做惡夢醒來,因為我也會所以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只要是莉可麗絲幾乎每個人都有睡眠障礙……」
「莉可麗絲都是孤兒,就算因為訓練而讓身體變得強壯了,心裡的空洞不見得會因為長大而被填滿……」ミカ在聽完千束的話後如此附和著。
「但是たきな那並不是因為是莉可麗絲對吧!是我害的對吧!」
千束伸手抓住ミズキ,那泫然欲泣的模樣讓ミズキ無法像平時那樣口不擇言。
「拜託妳們…告訴我啊……」
面對千束的懇求,ミズキ面有難色,因為以前的たきな也像這樣子如此認真地拜託過,千萬不要告訴千束。
「讓我來告訴妳吧。」
這時候才緩緩地從樓梯上走下來的クルミ這麼說著。
「妳──」ミズキ微微地皺著眉頭。
「駭客本來就是販賣機密情報的人,我們的職業道德就是不顧一般的道德,只要……」
クルミ直直地看著千束。
「妳願意付出相對的代價的話。」
╳×
在ミカ說了要去泡杯咖啡並把ミズキ拉走後,客廳只留下了千束跟クルミ。
看著クルミ隨意的坐在沙發上後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千束也跟著乖乖地坐了下來。
「妳還記得在延空木上時最後的記憶是什麼嗎?」
「我記得…好像被什麼被吊在了半空中,然後那該死的引爆裝置居然是煙火,之後的事情就沒有記憶了。」千束努力地回想著當時的事件。
「那時候拚了命地把妳吊在空中不讓妳摔下去的就是たきな。」
千束緩慢地望向クルミ。
「就是用妳們經常用來束縛敵人的那個鋼絲,一邊繞過妳的身體,另一邊用這裡。」クルミ輕輕地點了點自己的左邊肩膀,「用肩膀撐住鋼絲,好讓妳不會掉下去。」
確實千束記得剛剛看見的たきな的肩膀上,有一條不仔細看就會很難發現的長長的痕跡。
「妳看見たきな的傷了吧?」
面對クルミ的問題,千束只是乖巧地點了頭。
「妳的心臟手術花了大概七個小時,聽到妳的手術成功之後,たきな整個人都癱倒了。」
「什──?!」
「她本來身上就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傷口,特別是額頭那個傷口根本沒有止好血,那時候紗布整個都沾滿了血,傷口和過度疲勞以及確定妳沒事後的安心感讓たきな都快要失去意識了,但妳知道她在真的昏過去之前說了什麼嗎?」
千束盯著クルミ那雙藍色的眼睛、搖了搖頭。
「她說,不想要留下肩膀的傷痕。」
看見千束那瞪得大大的雙眼,クルミ忍不住笑了,畢竟たきな根本不是那種會在意自己身上有多少傷口的人。
「如果妳知道是因為自己而讓たきな留下傷痕的話肯定會很難過,たきな應該是那樣想的吧?」
「但如果知道たきな之後會變成那樣子的話,也許我就不會答應她的請求了。」
╳×
「哇…看起來好痛……」
クルミ看著從醫院回來的たきな肩膀上被綁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
「不、其實沒有那麼痛的,是山岸醫生包得太誇張了。」
「妳可是受了槍傷耶!當然要包成這樣!」
ミズキ毫不猶豫地輕拍了一下たきな的肩膀,瞬間的痛覺讓たきな說不出話只能咬緊牙關。
在千束消失的第一個禮拜,為了代替沒有首席在的LycoReco,たきな獨自一個人接了DA的任務,卻沒有想到是帶著傷回來的。
大概是身體還沒有恢復原來的狀態吧,畢竟在たきな昏迷醒來後也做過了很多精密的檢查都沒有發現異常,甚至連那看起來最為嚴重的左邊肩膀的傷也沒有造成什麼後遺症,除疤手術也很順利,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跡。
「總之妳最近只要好好站在櫃台就好!」
「但是──」還想要反駁些什麼的たきな。
「給我聽話,臭小鬼!」立刻就被ミズキ那有如鬼般的表情吞了回去。
「是……」只能乖乖聽話。
「我也會幫點忙的。」
「那反而讓人更不安了!」ミズキ也毫不猶豫地吐槽著好心的クルミ。
之後這場鬧劇終於在ミカ的介入後結束,大家這時候也並沒有發現たきな的異常。
╳×
「吶,ミカ,妳也發現了吧?」
「…嗯。」
站在吧檯內側的ミカ跟クルミ緊盯著正在為客人送餐的たきな,果不其然一旦動到左手的時候,たきな就會微微地皺一下眉頭。
「上次那個槍傷不是已經治好了嗎?」
「是治好了沒錯,而且還得到了山岸醫生的同意才讓たきな去執行了新的任務。」
「也就是在新的任務中又受傷了?」
「也只能這麼想了吧,總之得先讓想要隱瞞受傷事情的壞小孩先去醫院一趟了。」
在千束消失的一個半月裡,たきな就在任務中受傷了兩、三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傷在左邊肩膀上。
這麼巧合的事情連クルミ跟ミズキ都覺得不可思議了,更別說身經百戰的ミカ。
「果然是這樣嗎…?」
ミカ用著沒有拿著話筒的左手揉著有點發疼的太陽穴。
「我知道了,謝謝妳,フキ。」
「如何?」看準了掛掉話筒的時機,クルミ立刻出了聲。
「果然跟猜想的一樣,たきな受的那一些傷,其實根本是可以躲得過的。」
ミカ的回答讓クルミ也忍不住跟著皺起了眉頭。
「たきな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對吧?」
「對,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她自己應該是不自覺去受傷的,總之我先告知一下楠木,讓她暫時停止讓たきな出任務,然後再通知山岸醫生。」
「吶、ミカ,果然當初…我就不該聽たきな的對吧……?」
「…クルミ,無論最後會如何、會不會後悔,做選擇的都不是我們,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去幫助她們而已。」
「…說的也是。」
╳×
「暫時停止任務嗎?」
聽見ミカ這樣說後,たきな有些難受地皺起了眉頭、垂下了眼。
上次她確實有在任務中受了傷而且還沒有據實以報,雖然已經做好了被懲罰的準備,但沒有想要居然是連任務都不能接。
「たきな。」
「…是?」
「這並不是處罰。」
ミカ溫和的聲音讓低著頭的たきな慢慢抬起了頭來。
「我知道妳很努力,但顯然千束的事情或多或少還是給妳帶了影響,也許現在妳覺得只是受了一點小傷,可是為了避免更糟糕的事情發生,我只能先採取這種方法,妳可以理解嗎?」
「……是。」
雖然這麼說著,但臉上還是有著難以接受的表情。
ミカ無奈地笑著,不過不會違反命令的たきな倒是不讓人擔心她會有怨言。
倒是她似乎沒有病識感這件事情,反而讓人相當擔心。
如果只是停止任務減少受傷機會就會好的話,那就好了
╳×
──啪啦!
突然間巨大的破碎聲在LycoReco響了起來,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還好午餐時段剛好結束,才在剛剛送走了最後一組客人。
「啊、非、非常抱歉──」
たきな著急的聲音連忙道歉著,ミズキ一臉習慣似的拿著掃帚跟畚斗走了過來,畢竟那個經常窩在壁櫥裡的松鼠也經常打破碗盤,早就已經習慣了,倒是發生在たきな身上這點是蠻令人意外的。
「たきな,別用手去碰哦,會流血──血!」
「我還沒有去碰啊…?」
「肩膀!妳的肩膀流血了!」
「欸?」
たきな偏頭看了自己的肩膀才發現用來固定和服的白色襷在不知何時染上了鮮紅,當然底下的和服也沾上了血。
意識到的一瞬間,那股疼痛才衝上了腦袋,下意識地摀住自己的左邊肩膀。
「ミズキ!快點去開車!」
ミカ一聲喝令下才把所有人從震驚的狀態下拉回來。
「啊、好!」
╳×
「最近睡得好嗎?」
山岸醫生的聲音跟平常一樣,並沒有說特別溫柔,這點倒是讓たきな覺得舒適多了,至少心情上是。
但面對山岸醫生的問題,たきな只能搖了搖頭。
「睡得不好嗎?」
「…總是做了惡夢後被驚醒。」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千束…從醫院消失之後。」
「那樣就表示這件事情至少已經持續了兩個月以上了,妳知道嗎?」
「我知道。」
山岸醫生把鏡子放在了診療桌上,意識著たきな拉開診療服,たきな也聽話地露出左邊肩膀,那被紗布包著的左邊肩膀。
「妳記得妳左邊的肩膀上有怎樣的傷嗎?」
「延空木事件後復出任務時受到的槍傷,第二個任務受到的刀傷還有第三個任務時被易碎物品砸到時候的劃傷。」
「那現在這個傷呢?」
「……昨晚,我自己、用刀子…割傷的……」
「為什麼?」
「…因為又做了惡夢。」
「怎樣的惡夢?」
たきな抿著嘴、忍不住吞下了唾液。
她不想說,也不想要回憶那個不知道夢過幾百次過度清晰的夢境。
但也知道此時已經不能不說了。
「延空木事件…我、沒能救到千束的夢。」
那個夢境很真實,近乎殘酷般的真實。
在那個一片又一片碎裂的玻璃上,自己的腳步明明已經很快了,拉出的鋼索也在最好的時機,但為什麼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準度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落空了呢?
沒能纏住千束的鋼索,自己就像是發瘋似地往著落下的千束伸出了手,結果只是兩個人都跟著碎玻璃一起從高塔上墜落。
然後夢境結束,自己在一片恐懼中醒來。
烏漆墨黑的房間讓人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
那為了拯救千束所留下來的左肩膀上的傷痕被消除得幾乎看不見的模樣就像是真的在告訴自己,千束不在這裡並不是她逃離這個地方而是自己的無能所以她才會不在這裡。
恐怖開始讓心跳加速起來、恐懼讓呼吸開始急促起來、恐慌讓自己無法正常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地打開燈之後,鏡子前那肩膀上留下一點點的痕跡讓心臟開始平復。
沒事的,夢是騙人的。
沒事的,我有救到千束的。
沒事的…沒事的……
惡夢在每一天用著相同的方式折磨著我,但我卻在某一次任務中傷到了肩膀,在黑暗中立刻能夠摸到傷口的安心感讓我在每個被驚醒的夜晚中得到了寧靜。
肩膀的疼痛讓人感到心安。
這種感覺就像是讓人中毒似的。
無法自拔。
╳×
「安心…是嗎?」
ミカ看著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不願意抬起來的たきな。
她當然知道變成這樣並不是たきな自願的,但她也能夠理解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心理的疾病對她們來說是一種軟弱的象徵。
明明就不需要這麼想的。
「たきな。」
「是……」
「妳可要早點好起來,我們LycoReco可是很需要妳的。」
看著ミカ淡淡的笑容,たきな忍不住抿著嘴。
「是!」
「對了,如果只是需要安心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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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たきな她好像沒有在弄傷肩膀了呢。」
「是啊,最近沒看見她不自然的動作了。」
在店裡不那麼繁忙的時間段,クルミ一如往常抓準時機,在被ミズキ發現前攤在吧檯前偷懶著,一邊喝著ミカ的過來的熱茶,一邊看著招呼著客人的たきな如此說著。
「ミカ,妳那個繃帶的方法確實很有效呢。」
「但那也只是暫時呢。」
雖然不像痛覺可以立刻感覺得到,但在肩膀上綁上繃帶或是貼上紗布,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可以馬上意識到。
雖然治標不治本,但總比讓たきな一直傷害自己來好多了。
「果然還是得把那傢伙找出來呢。」
「嗯,這就要拜託妳了,Walnut。」
「就交給我吧。」
「不過妳一直沒去找不就是因為たきな說了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嗎?」
突然從後面出聲的ミズキ嚇了クルミ一大跳。
「嚇我一跳……關於這點,如果是不小心找到就沒問題了吧~」
「妳打算怎麼做?」
「嘿嘿~等著看吧!」
╳×
「任務…是嗎?」
「沒錯。」
一早到了LycoReco就立刻被叫住的たきな收下ミカ遞過來的米色信封袋,有些驚訝的愣了一秒之後,臉上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卻看起來有些開心。
畢竟這可是被強制禁止參與任務後第一個復活任務。
難以掩飾興奮地拿出信封袋的資料後,第一個看見的卻是旅遊觀光指南手冊。
たきな呆呆地看著上面寫著大大的宮古島的指南手冊十秒之後,滿臉疑惑地又看向了ミカ。
「這次是要把我左遷到宮古島嗎…?」雖然たきな並沒有聽過DA在宮古島有分部。
「並不是。」ミカ好氣又好笑地嘆了口氣,「這次的目標就在宮古島。」
「原來如此。」
稍微安心了點的たきな卻就在看到下一張的目標照片的瞬間緊繃住身體,立刻抬起頭來看著眼神略帶著複雜的ミカ。
「店長、這個是──?!」
たきな的手上緊抓著的照片上有著身穿著白色連身裙、滿臉笑容的女孩在一片蔚藍的海邊開心地轉著,也是那個三個月前從醫院偷偷跑走的……
錦木千束。
「沒錯,クルミ她在沙保里さん上次去旅遊時的照片裡面發現的。」
「還、活著呢…千束她……」
たきな低下頭來緊緊地盯著照片中的千束、忍不住用指尖畫著她的輪廓,那一如往常的燦爛笑容現在看起來讓人有些懷念。
「是啊……」ミカ伸出手來舉起千束的照片笑了笑,「雖然人家都說要讓可愛的孩子去旅遊,但現在我想她也該回家了,所以たきな……」
ミカ又把照片還給了たきな。
「請妳幫我把我家那個離家出走的臭小鬼給抓回來。」
「……是!」
╳×
「也就是說沙保里さん的照片是クルミ妳計畫的吧,真不愧是Walnut呢。」
「不會比妳了不起就是了,連醫生都說妳暫時不會醒來,就算醒來了也還沒辦法下床,所以才放心地放妳一個人在病房裡休息,去看了一下たきな後,沒想到才幾個小時而已妳就消失了。」
クルミ喝了一口已經不熱的咖啡,把咖啡杯放回桌面時,發出來的響聲在這短短的沉默中顯得特別響亮。
「其實在聽到妳逃跑的事情之後,たきな她笑了。」
クルミ的一字一句傳進千束的耳裡後,千束緩慢地抬起頭來看著クルミ,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難受表情,看見這樣的千束,クルミ只是抿了抿嘴地繼續說了下去。
「她聽到妳還能起床、能走路、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之後たきな她笑了,比起妳不發一語逃跑後的難過和失落,知道妳還活著的這件事情比什麼都還要讓她高興吧?」
「たきな……」
「但偶爾我也會想,如果那時候たきな她不是笑了,而是哭了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吶,千束,妳為什麼要逃跑呢?」
「這也是…什麼都想知道的Walnut的問題嗎?」
千束勉強地揚起嘴角開玩笑地問著,但クルミ卻依然只是面無表情著。
「只是身為一個朋友的疑問罷了。」
クルミ那句一點也沒有參雜任何謊言成分的一句話,就像是一把利刃一樣的刺進千束的心裡。
咬了咬牙根、收起想要敷衍帶過的心情,千束或多或少可以猜到たきな是怎麼懇求她們別把這件事情告訴自己的,而背叛了たきな、來告訴自己真相的クルミ會有多少罪惡感,甚至無法想像。
這次沒有辦法逃走了。
「妳們根本就不瞭解死亡是怎麼一回事。」
聲音如此低沉的千束,クルミ甚至連任務中時都很少聽到千束這樣的聲音。
幾乎只有在威嚇敵人的時候才會聽見這樣子的聲音,但現在自己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害怕。
クルミ只是嘆了氣然後站起身來。
「是啊,我們確實不懂,無法感同身受妳從小到大就一直在面對的死亡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這也代表著妳也不懂不是嗎?」
クルミ看著千束一臉疑惑的表情。
「妳也不理解,我們到底有多希望妳活下去這件事情。」
「クルミ……」
「接下來的內容就別跟我說了,更需要聽到妳這些話的人,還在等妳呢。」
╳×
我知道的,如果離開妳、離開妳們,那妳們肯定會難過到不行的吧
但我也知道,如果那時候我選擇留在了那裡,在那個只能用小小的窗戶看著天空的地方,那我肯定會漸漸地失去了自己的。
那樣的我還能叫做錦木千束嗎?
而看到了這樣的我的妳肯定也只會感受到痛苦的吧,但是妳看見了越來越不像我的我,也會自責到難過的吧?
所以我要逃跑了,對不起我就是那麼地自私。
不用原諒我,也沒關係的。
但我本來以為無論犧牲了什麼都無所謂。
不管是妳會討厭我還是會恨我,甚至想要把我一槍斃了都無所謂。
我一直以為我是這樣子想的。
但沒想到給妳帶來的傷害是那麼的大,大到我現在只剩下了滿腦子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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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黑暗的房間裡,坐在了床上的たきな縮成了一團、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肩膀的刺痛感還在持續,血大概已經止住了吧,但床單肯定已經被弄髒了。
即便是這種時候,腦子也只想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看來真的是過久了這種悠閒的日子,都開始有點不對勁了。
還以為已經好了。
在宮古島的第一個晚上,在千束因為惡夢醒來的那個晚上過後,就沒有分開睡過。
兩個人一起度過的無數夜晚中,惡夢開始減少,即便偶爾因為惡夢而醒來,千束就在自己的旁邊,她緩慢的呼吸跟熟睡的樣子讓自己不在需要痛覺也不需要繃帶來暗示自己。
她此刻就活著,在自己的身邊。
每一個夜晚自己都在滿滿的安心感下沉睡過去。
所以才有了自己已經痊癒的錯覺了吧。
結果才一個晚上,早就知道她會不在的那個晚上,身上那件熟悉的莉可麗絲的衣服,腳底下漸漸碎裂的玻璃,和眼前那個漸漸往下墜落的紅色身影。
手裡的鐵絲發射器正在顫抖著,現在可不是緊張的時候了,在晚一秒就救不到人了。
但是發抖的手卻怎麼都停不下來,用力地吸了口氣、屏氣凝神、壓下發射器的按鍵。
看著那條鐵絲在些微的差距下擦過千束的身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紅色往下墜落著,那個自己最自豪的射擊準度在最關鍵的時候派不上用場的絕望包覆整個人。
「唔──」
那鮮明的夢境已經連不用睡著都可以那麼清晰的眼前呈現。
明明就知道那不是現實,卻只是連回想夢境都可以讓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究竟又如何自己才能夠從這個惡夢中脫離?
『たきな,如果這次是妳想要逃跑的話,我會幫妳的。』
クルミ的話在腦中不斷盤旋著。
如果我也像她一樣,不顧後果也不顧一切的逃走的話,是不是也能從這個惡夢中逃離開來?
就在胡思亂想的途中,たきな聽見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她真的是太熟悉那個人的事情了,光是腳步聲就可以判斷出來是誰進來了。
「別過來。」
たきな淡淡的一句話就讓千束停下了腳步。
千束沒有後退也沒有前進,只是關上了房門,靜靜地坐在了門前。
這片寧靜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想要活下去。」
打破了這個沉默的聲音讓たきな緩緩抬起頭來。
熟悉了黑暗的雙眼可以看見千束臉上只有著淡淡的笑容。
「只有一次,我這樣跟老師說了。」
沒有等たきな回話,千束自顧自地這樣說著。
「結果妳知道怎麼樣嗎?老師她露出了一臉超級為難的表情然後跟我說了句對不起,真是笑死我了,明明對一個七歲的小鬼隨便說個謊就好了的說。」千束一邊說著一邊笑著,但たきな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只有自己在笑的尷尬狀況讓千束忍不住乾咳了兩聲後又安靜了下來。
「那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這件事情我從小就知道了。」
千束說著小時候是怎麼反覆在DA跟醫院徘徊,為了活下去而參加任務,又因為任務的運動量昏倒,一個禮拜至少會有一半是在醫院度過的,雖然フキ的打呼聲真的很吵,但總比那過度安靜的醫院要來的好多了。
「たきな妳知道嗎?DA的醫院窗戶真的很小。」
千束的視線本來一直對著自己的,但在說那句話的時候,たきな有發現千束的視線漸漸地從自己身上緩緩地移到了旁邊,大概是在看著自己身後的那一片窗吧?
搬進這棟房子的時候,千束就說過這間房間是最棒的所以要給自己住,但這間房除了窗戶大了一些以外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當時雖然不理解只是普通的接受她的好意,直到現在回想起自己住院的時候也經常看著窗外。
安靜的病房、狹小的窗戶、窗外的天空,總是讓人覺得非常的孤獨。
十六歲的自己是這麼認為的,那七歲時的千束又是怎麼反覆一個人度過的呢?
忍不住這樣想了。
她在實現不了的夢境中跟拚了命活下去的人生裡,到底承受了多少的孤寂?寂寞慣了才會總是那樣笑著嗎?才會知道自己壽命不長也能說出『沒關係』的嗎?
「たきな,妳為什麼哭了?」
千束是第一次看見,那精緻的臉龐上滑過一行淚水,接著綿延不絕。
「因為千束妳從來都不為自己而哭。」
たきな一點也沒有猶豫的回答,讓千束忍不住笑了。
「妳這樣說、…たきな妳自己不是也一樣嗎?」
「那……」
「妳來幫我哭啊……」
那顫抖著的聲音還有鼻音,都讓千束忍不住眼眶發熱著,更別說たきな她那完全不掩飾自己哭著的臉,毫無保留地把自己軟弱的地方展示給人看,這一點都不像她。
「妳、這樣也太狡猾了……」
──真的是太狡猾了,這樣子要我怎麼堅持下去呢?
溢滿在眼眶的淚水讓たきな的視線模糊不清,但卻能清楚地看見千束掉下了一滴淚來,站起身來不顧一切的飛奔過去,自從遇見她之後自己就總是莽撞的一直在往前奔跑。
膝蓋撞上了木質的地板、肩膀又拉到了傷口、千束剛剛說的話還在腦中迴盪著,這些都讓人覺得很痛、很難受,但這些都比不上那雙環抱著自己的手雙手緊抓著自己的力氣。
「其實聽到自己的壽命只剩下兩個月的時候,雖然很驚訝但也很安心。」千束的聲音有些哽咽,還能聽見啜泣的聲音。
「安心…嗎?」
「嗯,終於不需要每一天都擔心著明天會不會到來、我能不能活過今天,這些事情。」
「那現在呢?」
「現在啊……一想到明天、後天、下禮拜跟下個月都會到來,而且たきな、クルミ、ミズキ還有老師都會陪著我,我就感覺到很幸福。」
「那就太好了。」たきな不自覺地更加用力地緊抱著千束。
「所以,たきな……」
「是?」
「謝謝妳。」
╳×
早上醒來的時候,一張開眼就看見那雙赤紅色的瞳孔,那雙眼睛周圍有些紅腫,大哭過的副作用在那張臉上一覽無遺,讓自己忍不住伸手、想去觸碰,但肩膀的痛覺卻讓動作在中途停止。
她卻抓住了我的手,她溫暖的體溫毫無保留地傳了過來。
她揚起一貫的笑容,那個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不承認自己很喜歡的那個笑容。
「早安,たきな。」
「早安,千束。」
之後衝進門的ミズキ把熱毛巾扔在我們臉上的事情就先不提了。
END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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